“银发潮”来袭 三年内深圳将有百万老人

大茂晨报

一位老人刚洗过澡，在房间外睡着了。



病房内，一位护工正在将老人抱到轮椅上，因为申请入福利中心的老人太多，有些房间要增至五张床。



刚刚洗澡完的老人在房间外休息。



护工正在整理房间，一位老人被推到了走廊上。



老人在一起玩棋牌。



罗湖区福利中心内，护工正在照料躺在病床上的老人。



罗湖区福利中心内，一位护工正在帮老人洗澡。



罗湖区福利中心内，一位护工正在和老人聊天。



罗湖区福利中心内，护工正在将老人抱到轮椅上，以便帮他洗澡。

大茂晨报

根据官方保守预计，未来3年内，这个国际知名的年轻城市将迎来100万老人。而深圳现有的养老床位不足4000张，也就是说，如果未来不新增床位，1000个深圳老人只有4个可以入住养老机构。即便按深圳规划约4%的老年人通过养老机构养老，全市也需要4万张床位，缺口巨大。3万多老人或将面临老无所依。

适逢老人节来临，南都记者专题调查深圳养老机构，“三缺”困扰这个城市。

现状分析A

“拓荒牛”成批退休

对于人口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深圳，谈论老龄化显得不太时髦。不过，事实是“银发潮”正在加快逼近这座年轻的移民城市。根据官方统计，截至2010年底，全市户籍人口251.03万，常住人口1035.79万，其中60周岁以上户籍老人有15.4万人，常住老人约有42万，占比分别为6.1%和4.1%。

在此基础上，深圳的老人仍在增加。针对老年人以及老龄化问题，深圳市老龄办曾专门组成课题组进行了一次详细调研，并形成了《基于深圳市人口老龄化发展趋势的老龄工作对策建议》的报告(下称《报告》)。该《报告》称，深圳这几年将会持续出现成批退休现象。

课题组分析认为，深圳“银发潮”很有特色，退休人员是一波一波的产生。那就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，当时年轻的外来人口成批拥入深圳创业，然而经过30多年发展，当年的“拓荒牛”将逐步退休。同时，随子女南飞的养老队伍越来越大，加速了深圳人口老龄化的速度。

根据《深圳市老龄事业发展“十二五”规划》预测，到2015年深圳户籍以及随迁老人将达到100万左右，人口老龄化趋势将会明显加快。

现状分析B

公办机构床位七年未增

一方面是人口老龄化加速，另外一方面是深圳明显此前应对不足。在今年初召开的深圳“两会”上，深圳市民政局局长杜鹏在政协会议上就养老问题发言时，曾被其他委员三次打断讲话，以此表达对深圳养老现状的不满。

“我到任才两个月，一来就发现养老问题特别严重，北京养老床位到目前为止有10万张，上海有8万张，深圳才4000张。现在深圳土地资源紧张到这个程度，我要大声疾呼，我会尽最大努力去改善这个工作。”杜鹏当天发言也道出了深圳养老问题一个尴尬的现实。

《深圳市老龄事业发展“十二五”规划》公开数据显示，深圳30家养老机构共有3597张床位，而深圳的公办养老机构7年没有新增加床位。“深圳福利中心这边早几年就不公开叫号排队安排老人来养老了，因为根本安排不进来。”深圳市福利中心主任唐荣生昨日表示，目前该中心有100多位老人养老，床位这几年来一直都非常紧张。

养老“三缺”

1、床位缺

1600老人争3个床位

据南都记者调查，公立养老机构“一床难求”已经到了惊人地步。

深圳市福利中心养老院已经不接纳申请，而在条件较好的罗湖区社会福利中心养老院，现在还有1600名老人在申请床位。罗湖区福利中心养老院现在住了264位老人，平均年龄88岁。养老院原来的计划是250个床位，后来勉强加了十几个，已经呈饱和状态，“就算再能加床，护工也不够，照顾品质要下降。”而且，老人们从入住开始，基本属于长待状态，除非病故或去世，或是随家人离开深圳，入住数字基本不会有变化。

据介绍，罗湖区养老院一年只能空出三个床位。一般来说，空出的床位也只能优先照顾需要全护的老人。该院将报名申请人姓名和情况贴在公示栏上，密密麻麻。

在深圳市福利中心，情况也大致一样。只不过，这里只有170个床位，其中还有日托床位。机构负责人介绍，从1999年落成以来，第一年只入住了4个老人，床位一直非常富余，但是从2006年下半年开始，情况一下子逆转了，符合条件的老人呈倍数增长，到了2008年，床位已经爆满，同时护工缺口大、加床也不够。

该负责人坦言，现在，如果有上门求床位的家属们，只能建议他们尽量选择居家养老，或是去区属养老院看看，如果实在焦急，家里条件又尚可的话，就建议他们去私家养老院。但是，机构跟机构间的对公途径尚未建立，所以并不能直接介绍转院。

深圳市福利中心养老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介绍，甚至有来养老院看望父母的中年人就问，能不能现在就给自己排个队。

而与公立养老机构的床位紧缺不同，民办机构较为宽松。

如深圳复康会颐康院，现有床位350个，入住了120位老人。主要向香港社区宣传，运营之初主要针对港籍人士养老，但如今并没有限制入住老人的户籍。同样，深圳市深慈颐养院也表示，创办5年以来，床位资源一直都较为宽松，有工作人员表示，因为地点较偏、收费比公立养老院贵的缘故，所以一直都没有住满。如深圳复康会颐康院双人房3400元月(包伙食)。而公办机构的床位费，户籍老人仅为400元月。

2、护工缺

月薪1500人都累跑了

一方面，养老机构地方小，床位空间有限，另一方面，仅凭1500元的工资标准，招护工难上加难。南都记者调查，现在养老院们使出浑身解数，打人性化管理牌、亲情牌、打个人提升牌，只要能留住人，凡事好商量。

据介绍，上岗前，护工们都要经过培训和实习，培训期需要1-2个月。有护工说，就算2个月时间，也不能完全掌握好技能，这些需要在实战中积累，而老年护工又不同于家政服务，要面对病痛、全陪全护，还涉及临终关怀，跟家属沟通，需要耐心和细致，还需要过硬的体力和心理素质。所以老年护工特别难招。

短缺之外，目前养老护理从业人员素质不齐，有些人连基本训练都没有接触过。据统计，广东省目前60岁以上老人达1117万，并且以每年3%的速度递增。但与此同时，在广东省公办养老护理机构中，取得养老护理职业资格的专业人员仅7000人。

眼下，罗湖养老院联合妇联、工会等组织一起，让他们帮着找一些合适的人员来培训，但是，工作之后一两天就跑掉的大有人在。这在机构负责人看来已经见怪不怪了：每天对着屎尿、口水、呕吐物等，受不了正常。

护工们分三班排班，这里24小时不能缺人。他们多数来自外地，每天的工作包括每小时翻身、每天擦洗、喂药、三餐喂吃，还要清洗大小便，除此之外，每天定时定点地要用轮椅推老人们去活动室和康复室。与此同时，遇到脾气不好的老人，护工们劝解时也会受到暴力对待。

深圳市养老院的负责人透露，40名护工有一半都曾负过工伤，基本上都是劳损，多数出现在腰椎或是肩膀部位。这些，都是长期搬抬老人或是其他重活留下的病痛。但是能干重活的男性护工比例很少，深圳市养老院只有5个，罗湖区的80名护工中，男性护工占不到1/4。

护工的劳动报酬，基本上从1500元开始起步，这是最低工资标准。包吃包住后，加上院龄补贴之类的收入，也就在170 0 -2200元之间。

在罗湖区养老院，一墙之隔的外围正被封锁起来，这里在加盖另外一座养老院，预计有702个床位，后年可以投入使用。但是，养老院担心的是护工缺口，新建的养老院预计还需要250名护工，养老院甚至现在开始就已经在张罗招聘和培训护工了。

3、资金缺

街道养老院 缺口百万元

南都记者从福永敬老院了解到，基层养老主要面临经费不足、资源不足等问题。福永敬老院陈院长表示，目前平均每位老人每月在院所需成本为3800元，但实际上每月只交170元即可，其余费用大部分为政府出资，即便如此，正常运营时经费缺口仍达到近100万元左右。敬老院现在有30张床位，预计来年3月份将有80张床位，会极大缓解福永街道的养老问题，但经费会更加困难，同时敬老院内人力也相对不足，短时间内无法向市区级福利院服务水准看齐，也是基层养老难题。

基层养老院的这种困境，和民办机构面临的类似。2002年，深圳市敬夕阳颐养院在南山区中山公园附近开张，作为深圳首家民办养老机构，该院院长叶志良说，光筹备就花去一年多时间，当天开张住进一个老人，第一个月只有3-5个老人入驻，情况持续到第5个年头，最开始设立的100个床位才基本住满，养老院开始进入盈利阶段，此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，但养老院的规模没有任何发展。

由于开办时间久，积累了人脉和市场，床位基本能满员，生存下来尚可，但后来新开办的民办养老院，叶志良称在运营上可谓艰难发展。

在叶志良看来，民办养老院付不起昂贵租金，大都地理位置偏僻，远离大型社区、市中心远，很多老人认为自己被抛弃不愿去；有些民办养老院在设施上不合理，却花钱投入，后续如何经营服务没有人指导；再者没有第三者架起沟通桥梁，民办养老院同行之间互相不走动，大家各自摸着石头过河，没有办法进行业务交流。

而对于政府的扶持，相关部门的执行力又不够。2006-2010年这4年，入驻深圳民办养老院的老人一年能获市政府资助120元到250元不等费用给养老院。但从去年开始，只有户籍老人才有补助，但由区和市各补助一半费用，由于区里没有这项财政预算，向上报批不了，到现在跑断腿也没有发补助。

叶志良称，深圳老人有市场需求，却跟民办养老机构的开办产生积极严重的矛盾，民办养老机构偏僻、宣传不足，建设不符合办理条件、护理人员流动性大等原因，让民办养老院在市场上被逐步“淘汰”。

政府动作

未来三年投入20亿养老

到2015年深圳机构养老床位将达到8000张，比目前翻一番

昨日，来自深圳市民政局的消息称，深圳市政府已经确定，明年将计划投资3亿元建一所老人养护院，缓解目前深圳机构养老床位的紧张现状。按照规划，深圳将“规划一批、建设一批和改造一批”的思路，到2015年机构养老床位总数达到8000张。同时，深圳市民政局长杜鹏近日透露，未来三年，深圳市财政将拿出20亿元投入养老事业，并有望带动社会投资30亿元，使得三年内将有50亿用于养老这块“蛋糕”。据了解，相关方案已通过市政府常务会议审议。

面对“银发潮”的加速逼近，深圳将全面推出“9064计划”。民政局一官员昨日解释称，该计划意思就是要使深圳90%的老人在社会养老服务体系的支持下由家庭照顾养老，6%的老人由社区提供照料和托老服务，4%的老年人通过住养老机构满足需求。

而针对目前深圳的养老机构明显不足的情况下，深圳计划在“十二五”期间新增4000张机构养老床位，达到8000张，比目前翻一番，达到每千名户籍老人拥有机构养老床位数达到40张。为此，深圳市采取的一项重要措施，就是对18家街道敬老院进行社会化改革，目标是在明确经营主体和土地所有权的前提下，将各街道敬老院转变为社会福利服务机构，配置床位不低于1108张，为全社会老人提供养老服务。

此外，按照规划，深圳已确定明年初步计划投资3亿元新建一老人养护院。深圳市民政局一官员昨日透露，该项目计划投资3亿元，建成后将会增加老人床位700张，一定程度上会缓解公办机构老人床位不足的难题。此外，按照深圳的规划，未来3年内还要建设15家具有医疗、护理和康复功能的老人日间照料中心，2家集“老人医院”“临终关怀医院”功能为一体的老年护理服务中心等。

业内声音

政策应鼓励居家养老

深圳市福利中心养老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表示，尽管在养老院工作了13年，也算是资深人士了，但是，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父母能老有所养。这位负责人老家在北方，很多老人的退休工资也就1000多元，在养老院还住不上一个月。因为房价高企、工作忙碌等原因，她也没有将自己的父母接到身边。

在她接触过的例子中，也有家庭稍微富裕些的，想给父母在家里安度晚年，但自身40岁来岁的年纪正在打拼事业，还要照顾孩子，所以只能请陪护工。但是来来回回请了十几个，“要不就是受不了不干的，要不就是干不来的，”所以还是只能将父母送来养老院。

这样的情况在深圳并不鲜见，她说，绝大多数送老人来养老院的孩子们都很孝顺，主要原因都是工作忙碌、照顾不来。而在独生子女政策下，一个成年人至少管两位甚至更多的老人，不论是资源还是场地、护工都面临着庞大缺口。

她建议，随着深圳老人越来越多，政策要倾斜，人大要立法。老有所依、老有所养并不在于新建多少养老院，而居家养老还是大势所趋。在跟老人们接触的经验来看，老人们还是比较信任家居环境，且非常需要儿女们的陪同。

此外，这位负责人呼吁提高护工们的待遇。按照政策规定，养老机构负责人并没有权限提高护工们的工资，所以想出各种办法来留住人才。他们呼吁提高护工们的待遇，向市场价格靠拢。同时，提升他们的社会认同感。“月嫂一个月8000多元，难道老人护工就只能拿1000多元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