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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小说] 芭诺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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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3-9-15 08:56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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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覃成舟 于 2013-9-15 09:11 编辑

芭诺客
   
    我年轻时有一个喝奶茶的习惯,这一习惯主要源于那个美丽而宁静的夜晚。
    四月中旬的南国,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燥热了,空气粘糊糊的。在这个小城的夜晚,灯火齐明,女人白花花的双足和飘逸的长发便代替了路边的紫荆花,成了一道新的风景。我盲目地穿梭在这个向晚的城市,心情的郁闷和寂寞,像一块石头搁置在我的心上。我盲目地行走着,感觉世界就像一个迷宫,我的方向迷失。就在这个时刻,我的眼前闪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,心被轻轻地触动了,马上就清醒过来。脑中浮现了这样一番情景:上午在乘公交车时,旁边坐着一位少女,后来让座给了一位老人,不久我也把位置让给了一位孕妇。我站在她的后面,车轻轻地摇晃着,我们抓在扶栏的手轻轻地摩擦着。窗外的风吹拂着她柔软乌黑的头发,润着她柔滑的颈项,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冲动,一阵舒畅的感觉遍及了我的身心。后来她在江畔的路口下车了,我远远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,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心里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归属感。然而就在这一瞬间,我脑袋灵动了一下;在一个转角处,急忙下了车。我往着她下车的方向跑,可她早已不知所踪,看着茫茫的江面,我的心中升起一阵阵惆怅。
    我没有想到,今晚在这茫茫的人海中,竟然遇上了她。我悄悄地紧跟着她的后面,穿过几个路口后,她在玉都商场前的一所叫“芭诺客”的奶茶店放下里脚步。随后点了一杯奶茶,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,虽然我不太口渴,但我也点了一杯,暗暗在她背后坐着。我们都沉默着,也许是累了,她呼着细细的气息。我一直想和她搭话,可是始终都没有勇气开口。时间在悄悄地过去了,我用最慢的速度吸着奶茶,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,仿佛在欣赏一幅欧洲十八世纪的肖像画。看着她将要喝完了,我终于鼓足了勇气,糊涂地问她一句:“这一周不用补课吗?”她把身子转过来,有些惊讶地看着我。这时我是近着距离看着她,我也终于看清楚了她美丽润滑的脸。她沉思了一会儿:“这晚不用补课。”我说:“怎么别的学校都要补课,你的学校为什么不用?”她说:“每间学校不同的。”说完我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,于是便沉默了。她问我: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我说,你猜猜看。她没有思考就说:“大学生吧。”她显然不相信自己说的这句话,因为这所城市根本没有大学,在这个时间也不是假期。我摇摇头说:“我一年前确实是大学生。”她说:“哦。”便不再说什么了。我们接着沉默了,我心里一直想问她的联系方式。可转瞬觉得这样简单的几句话便问她要这些,未免太冒昧了,弄不好还给人认为你对她有企图呢,便消了这个念头。其实我确实对她怀有良好的企图,我想……我可能打心里已经喜欢了她。
   她把奶茶喝完后,便对我说:“我要走了,再见。”我也忙着说:“再见,再见。”
默默地看着她消失在人海中,我还在呆着想:我们真的还能再见吗。她仿佛像一朵飞过我眼前的云,我真后悔没有赶上去,抓住她。
在此以后的一段时间里,我每周星期六都去“芭诺客”喝奶茶,我一直有一种预感,我们还会在这里相遇,这个信念让我爱上了喝奶茶,爱上了“芭诺客”。
   接下来的三周时间里,我一直没能遇上她。但是在一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六的晚上,我还是遇上了她。
   我们都点了一杯奶茶。她高兴地说:“我们真巧呀。”我却装着平静地说:“这一点也不巧,我每周这个时候都在这儿喝奶茶的。”她笑着说:“看来你很喜欢喝奶茶哦!”我摇摇头说:“自从那天分别后,我每天都在这儿等你呢。”她一脸狐疑:“等我,为什么?”我说:“因为那天我对你说了“再见”,我得遵守承诺。”我刚刚说完,她就“赫赫”笑了起来,我知道她把我的话当成笑话了,果然她说:“你真逗!”说完还在笑着不停。
    那一晚我们说的话不多,她很快就和我告别了。这一次我仍然没问她联系方式,她又一次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,仿佛她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,我无法知道我们是否还会再相遇,我又一次感到了惆怅。一个人的离开如果能够让你无限惆怅,那就证明你已经爱上了这个人。
   是的,我爱上了她。我爱上了一个连名字,甚至关于她的一切都不了解的人。
   每逢周六的晚上,我仍然到“芭诺客”。我等了她很久,她仍没有在我生命中出现,我看着“芭诺客”一次次地关门了,我心中的渴望也一次比一次强烈起来。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,我都在等着她,我越来越觉得等待她是我此生的目标。
   终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,我又一次和她相遇。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,她的心情很低落,她的脸上很悲伤。我点了两杯奶茶,把一杯递给了她,她道过谢后便认真的对我说:“你是不是每周这个时候都在这儿喝茶的?”我怔了一下说:“是的,你怎么知道这些?”她静静地低声说:“其实我每天几乎都在留意这个地方。”我的心瞬间仿佛被电击了一下,我有些伤感地责问:“你为什么不过来打个招呼?”她苦笑了一下,没有再说些什么。
    风轻轻地吹着,一股温暖的凉意涌在我的心头。
这一晚我们相处的时间是很短暂的,她仍是急急忙忙地走了。我仍然没有向她了解关于她的一切,但是我知道了她的名字:吕蕙兰。
   为此我爱上了兰花,有关她的一切,我都疯狂爱上了。因为我知道了她的名字,所以这一次的分别我没有感到很惆怅。
   我仍然在星期六的晚上到芭诺客喝奶茶。渐渐地,我便和芭诺客的一个叫吴桃的女老板认识了。吴桃是漂亮大方的女孩,她自然不知道我每次来这儿喝茶的目的。
   她果然问我:“为什么你每次都在这个时候来这里饮奶茶?”
   我说:“你的奶茶比旁边的奶茶便宜五角钱。”
   吴桃听了“扑”的一声便笑了起来,脸颊扑啦啦的红润了起来。
   周末的夜晚,客人很多,吴桃一直在忙碌着。我看着她忙碌,便沉默了起来。我有我的心事:我在等着吕蕙兰呢。但是她仍没有来,我再一次感到失望了,但我从来不会感到绝望,我知道不管怎样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等她的,我坚信很快我们又会相遇。
   我们真的很快相遇了,只是这次相遇的地方并不在芭诺客,而是在一个公园里。那天我的心情有些闷落,便到公园散散心。我坐在椅上,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看着孩子们划船,溜冰、荡海盗船,还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坐摩天轮发出的尖叫声。看着别人那么欢乐,我渐渐的也被感染了,看着孩子们甜甜的微笑,我真的好想回到那段美好的童年时光呵!
   “Hi!在想什么?”我惊喜地睁开眼睛,竟然发现了那张期盼了很久的脸。我几乎要喊起来,我连忙失措地说:“没,没想什么,瞎想。”她没有说话了,把脸侧过去,看着一群孩子在玩海盗船。我看着她专心入神的样子,脑中冒出了一个好主意。我对蕙兰说:“咱们坐海盗船吧?”她迟疑了一下,便点了点头。
我们坐在船头的位置上,系好安全带后,船便开始启动了,摇荡了起来。我睁着眼睛,摇的速度越来越快了,一次比一次高,我感觉到风从我耳边跑得越来越快。迷糊之中,我的手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,我也随即感觉好像要飞起来了。随着速度的加快,蕙兰的手握得越来越紧,我的心中却感到无比甜蜜。我对她说:“害怕了吗?”她小声地说:“挺害怕的,但很高兴,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。”

   “海盗船”之后,她便红着脸把手松开了。后来我们又坐了过山车,玩了扔篮球,最后我建议去恐怖城。吕蕙兰一听,便慌了起来:“不去了,不去了!”但我还是极力煽动她,可她还是不愿去了,最后我只好笑着用激将法对她说:“你真是个胆小鬼。”这句话果然奏效:“我才不是呢,去就去呗。”她这一说,我就知道她其实也挺想去的,还有她确实很胆小。
  “恐怖城”黑漆漆的,刚刚踏进门槛,她就赶紧闭上了眼睛,慌忙把手扣在我的手上,我马上意识我是一个天才,竟然想到了这个馊主意,我偷偷地笑了。城内幽深深的,每隔几步就可以看到一些血淋淋的场面,凭着这下恐怖画面和道具,再配着惊悚的音乐,确实是比较吓人的。我也挺害怕,前进十分艰难。吕蕙兰每走几步就问:“到门口了吗?”我说:“还没有呢。”她便轻轻地回答:“怎么还没到呀!”她这么说。让我想到了一个捉弄她的好主意。走了几步,我哄着她说:“到出口啦,小胆鬼。”她果真信了,睁开了眼睛,恰好看到一个血淋淋的看头的情景,吓得歇底斯里地尖叫了一声。我赶紧牵着她的手,折几个弯,出到了出口。这时她娇嗔的对我说:“你还真够坏呀!”我用手拭擦着她额的汗珠,看着她那种害怕的样子,我忍不住笑了说:“不是说你胆子很大的吗?”她这时没说什么,也跟着笑起来,这笑声和公园播放的那首《丁香花》一样要动听。
   时间过得挺快,转眼太阳已经略往西偏了。我说:“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吧。”她点了点头,我便知道我们都还没有玩够。她问:“怎么去?”我说:“乘我的宝马去吧。”然后我把她带到一辆破烂的军绿色的“嘉陵”前,她看着忍不住要笑了起来:“这就是你的宝马呀。”我平静地说;“是的,要是不想坐,你就‘打的’吧,跟着我的尾巴就行。”吕蕙兰说:“我有宝马不坐,为什么‘打的’呢。”我不好意思的笑了。
   我们穿梭在乡间的公路,阳光穿过密密的树丛,散落在我们的身上。吕蕙兰把手轻轻地环着我的腰,把脸侧贴在我的背脊,一种情所未有的愉快像阳光一样洒满我的全身。穿过树丛,我看见两旁的稻苗已经齐膝,它们在微风下快乐地摇晃着腰身,仿佛在轻声歌唱。远处的炊烟徐徐上升,鸡犬相闻,牛的一声长鸣,把村庄推得很远,而小孩的歌谣则把我们追着村庄一直走.乱了方向的风把我们的头发乱了一团,一阵阵龙眼花和荔枝花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,我们的兴致被抛得很高,像天上一朵风吹不散的云。
   很快,我们到了一个叫乐昌的镇上,这儿有一个乡间旅游区,虽处于乡野之地,但景色却堪称世外桃源。往来观看的人还是比较多,这里主要以赏花为主,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奈梨花和油桃试验种植基地。由于这年春天天气有所变化。因此,这年奈梨和油桃才把这个灿烂的花期缓至这个时节,。
天色已晚,我们首先考虑的是住宿问题,于是便到旅馆打听房间,但是很不幸,只剩下一间单人房了,其他的都早已经被人订了。服务员说:“这段时间赏花的旅客比较多,房子都应付不过来。”这一说,我倒觉得有点为难了。
   “那就订一个单人房吧。”蕙兰说着。我吃惊地看着她,倒有些脸红了,服务员很会意的笑了一下,给我开了一张单,给了我们钥匙。
   我们一起走进了房间,室内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简单的工具,还有一台电视机,虽然有点简陋,但很宽敞很干净。她很麻利的收拾着,拿着一张被单在干净的地上铺了开来,看着蕙兰曼妙的身影,我的体内勇气了一股原始冲动,我的双手不听使唤地从背后抱住了她。蕙兰被突如其来的意外颤抖了一下,迅猛地挣脱了,重重地给我一记响亮的耳光,愤恨地说:“贱,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!”说完就夺门而出了。我立刻意识到我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,便飞着出去,拦住了她,我狠狠的给自己几个巴掌,连忙抱歉:“对不起,我不该想那事儿。”蕙兰的气才逐渐消了下来,转身回到了房间。为了彻底打消她的顾虑,我对她说:“今晚你睡这个房间吧,我到外面睡就行了。”说完我把门合上,然后听到了里面上锁的声音,我叹了一口气,灰着脸走了出来,服务员还是很客气的笑了笑。
   我来到一带柔软的草地,后面是一个亭子,我睡在草地上,路灯像一张白色的纱帐,温柔地落在我的身上,微风一吹,仿佛我就要飘摇起来。忙碌了一整天,我突然觉得很累了,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,昏昏入睡了,我迷糊了一会儿,也许是一阵子,感觉旁边有动静,吓了一跳,迅速睁开眼睛,才发现蕙兰早已躺在我的旁边了。我说:“我以为是蛇呢,怎么来了也不招呼一声!”蕙兰笑了,露出了像一排白栅栏的牙齿:“我要是说话了,你还不把我当鬼呀。”蕙兰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睡衣,头发湿漉漉的,被风散着,显然是刚刚洗过澡。夜空很黑,像一口幽深的井,浑圆的月亮像一颗大弹珠从东面被大地的手轻轻弹起,田野上的虫鸣一阵高过一阵,远处的灯光像点点的萤火,远山像一条沉睡的卧龙,安静地躺着。
我看着夜空说:“今晚的星星都到哪儿去了?”
   “可能厌倦了天的寂寞,都下了人间,成为灯火了。”蕙兰说。
我问:“月亮怎么不下来?”
蕙兰说:“如果月亮都下来了,天就完全黑暗了,那地上的人就再也没有指引了。”
蕙兰淡淡地说:“我真希望,有那么一个人,就像月亮一样指引着我,爱护着我,对我不离不弃。这样,我的一生就知足了。”
   我说:“那好吧,从今晚起,我就是你的月亮,一生一世为你照耀。”
   她苦笑了一下,没有说话,沉默了下来。
   我说:“刚才的事情很抱歉,请原谅。”
   蕙兰迟疑了一下说:“我不是随便开的花朵,请你以后尊重我,毕竟我还是一名学生,你不该对我那样。”
   蕙兰的一席话让我肃然起敬,我顿时觉得她就像葱头一样纯美,像月亮一样纯洁。她还具有一种女八路一样的气质,她的一切深深地打动了我。让我想到刚才那件事情,自己的脸上就火辣起来。
蕙兰掸了掸身上的衣服,站了起来。蕙兰轻轻地说着;“外面凉,进房去吧。”我知道她就已经原谅了我,心里涌起了一丝甜意。我们回到了房间,我说我睡地下吧。她说:“你还想睡床呀。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窗外的风声虽然不紧不缓,虽然冬天早已远去,但春天的天气还是比较清凉,尤其在夜晚,在冰冷的瓷片上,我还真睡不着。
   “上来睡吧,下面凉。”蕙兰小声地说着,我知道她是经过一番挣扎才对我说起这句话的,我很是感动,便爬上床去,只见床中间用一张被子堆了高高的墙。我看着有点想发笑:“亏你这个小妞子,这样的想法也能想得出来。”我小心的把身体探进了被窝。过了一会,传来了她美妙细匀的呼吸,我的心中涌了一股强烈的欲望,我的脑子一直想把手探过去,做一些想入非非的事儿,但被我的意志强制住了。我窝着气说;“妈的,睡在这床上比睡在地下还要难受呢。”我只好悄悄爬到地上,我在极端倦困的时候终于战胜了夜间的寒气,总算睡着了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被窗外一阵阵鸟鸣吵醒了,我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,却发现身上多了一层被子。蕙兰静静地在我旁边坐着,看着我,着实让我吓了一跳。
   “昨晚怎么又跑到地上睡了?”
   “我也不知道,可能是自己滚下来的”
   她“咯咯”地笑了起来,像透过窗的阳光一样明媚。
   洗漱以后,我们便到了奈梨和油桃的试验基地。时辰还早,旅客还没有到来,早上的阳光很清爽,风也很宜人,近处零散的鸟鸣,把这里的一切都安静下来,远处墨绿的山峦沉默地卧躺,更远处的蓝色山峰被层层的雾纱笼罩着。奈梨花和油桃花像爆米花一样在我们身边绽放,彷佛我们轻轻唤一声,都会造成一场花雨的坠落。我不由自主的把手搭在蕙兰的肩膀上,她没有拒绝,我逗着她说:“你不给我一个耳光了吗?”她笑说;“你要巴掌是吧,我现在就给你。”我忙着闪开了,她追了起来,我们在一直羊肠小路跑着,两旁的花朵和小鸟都在笑着我们孩子气,在“嘻嘻”的笑呢,两只碧凤蝶也跟随在我们的身旁。我跑了很远,一直跑到那条粉红色的山岗,便在长满牛筋草的小坡躺下来,过了半响,蕙兰才喘着气赶上来,随即倒在我的怀中,一个劲儿的喘着气:“可把我……累垮了。”我有些心痛地说:“你歇会吧。”她便把头枕在胸前,用手摸着我的脸。我们在柔软的草坡躺着,两只碧凤蝶在旁边绕着我们跳舞。我说;“梁山伯和祝英台在看着我们呢,怎么他们到现在还是那么相爱,都经历了那么多年!”
“如果我是梁山伯,你是祝英台,你会不会爱我那么长久?“我傻乎乎地问着。
“我不知道,我不是祝英台,你也不是梁山伯,但我知道我现在……很想和你在一起,这一刻,你在我身边,我感到很幸福。”蕙兰轻轻地说着。
   我被她的话深深地打动了,我紧紧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说;“那就这样让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吧!”她沉默了,眼睛迷离,我也不再说话了,此刻,安静是最好的时光。
   我们仰望又高又蓝的天空,一朵朵云像一群群小鱼,懒洋洋地游弋着,数只燕子啄着泥土往来的飞,金丝草和散寒草在耳畔静静的站着,举着小小的绿,任凭春风怎样吹都不肯放下。山甘草带着黄色的小帽子,伸着小枝蔓延,像是要出远门的小女孩,五色梅开得最艳美,足可以和奈梨和油桃媲美,只是清香不及它们,只好在野岭上沉默地开放,做个不争春的低调儿。
    蜜蜂最勤劳的了“嗡嗡”在耳畔响个没完,蚂蚁也一大清早就出来活动了,拉着食物,大嘴咧咧地在我们的身边走过,像一列整齐的士兵,“一二一,一二一”地往前走。明媚的晨光像蓬松松的绒草降在我们的身上,我们一直这样躺着,时光象风一样,灰溜溜跑过了山岗,奔向了远方,不知所踪。
蕙兰这时感伤地说;“要是一辈子这样无忧无虑地躺着该多好呀。”蕙兰接着说着;“真的很喜欢这样舒畅的时光。”我应和着说:“那以后我们便天天来这里,做一对世外隐者,过着属于我们的生活。”
“我也想这样呀,可是这是不可能的,生活会扭曲我们美好的愿望。”蕙兰淡淡地感伤说着。
    风轻轻的从山岗跑下来,吻着我的脸,吻着她红扑扑的脸颊,抚摸着她起伏柔软的胸脯,风舒送着大地青春的气息,泥土溢发着迷人的芳香。我们都不说话了,默默地享受着大自然原始朴素的美,我们仿佛是远离尘嚣的小绵羊,在蓝天白云下,草茵野花上跳舞,忘了忧伤,忘了我们从哪里来,又要到哪里去,我们只知道这一刻很幸福,就像一只船在微波荡漾,鸟语花香的时光之河上游荡。
但是我们的这一切,还是要结束的。远处传来了游客嘈杂的声音,蕙兰站了起来,我也跟着站了起来,她掸了掸身上的尘土,又在我背上轻轻拍了拍。
   “走吧。”我点了点头,带着她沿着小路,避开了形形色色的人群,此刻,我们只想做两个自由的蝴蝶,悠然地飞,忘我地爱。
   草地上酢浆草和酸味草在路边纷纷让路,它们饮着春天的露水像迷人的小妇,尽管我们不想离开,但还是看着奈梨花和油桃花在身边缓缓向着远方模糊。我们经过村落的菜园,大遍的油菜花朝气地开着,落葵爬到篱笆上,正在准备穿过这条小路,到对岸的菜园探亲访友,满山满地满园的春色渲染着我们的热情,但同时又给我们一阵感慨,这一切太美了,离开这里怎不教我们留恋!
“下次再来吧,再见了,春天。”我无限留恋地说着。

“下次还能来这里吗,下次我们来这里还会有这种好心情吗?”蕙兰感怀地说。
    我在她的脸色中感到一阵迷离,仿佛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似的,但被更多的幸福彻底淹没了。
“上车吧,我们不久还会再来这儿的。”我说。
    我们就这样离开了,重新回到了生活,尽管不喜欢现实,但我们还是要走到现实中去,这就是活着的人类,抗争的无奈,这就是人生的无奈。
    这一次的相遇我仍然没有问她的联系方式,只是在离别的时候,我告诉她;这个周六的夜晚,我在芭诺客等她。她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的表示,我目送着她在茫茫人海中消失。这一次没有感到任何惆怅,我相信她一定会来,我的心中感到十分充实,没有一丝失落。从她从完全消失在我视线内的那一刻开始,满怀的期待就占据了我的心。我素来希望时间过得慢些的,但现在突然希望时间过得快,我希望下一刻就到了周六的晚上哦。但很让我恼火,这一周时间却相对地漫长了。
   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的到来,但与此同时我接到了一个无比让我悲痛的噩耗;我的爷爷横遭车祸,病危于人民医院。当这个不幸的消息从天上向我砸下来的时候,我愣了,竟有点不知所措。但我很快清醒过来,我得立马去医院。
   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,我的叔伯,阿姨们早已经站满了病房的门口。他们见我来了,纷纷给我让出一条路来了。我是最后一个赶到的了,我刚开手机就接到了母亲的来电,而我一直是爷爷最想见的人,在他的眼中,我寄负着他的厚望,我是我们家族第一个吃皇粮的人,也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。在他们眼中,我被认为是全村最有学问的人,尽管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,只是像一个废物一样在世界各处都看得到,这是我们村的文化程度太落后了,才造成我这般学问。
   我走到爷爷的病床前,看到爷爷憔悴苍白的脸,我突然感到一阵阵的隐痛,我的童年时光是伴随着爷爷讲的故事长大的。爷爷年轻时参过军,打过仗,没能捐躯在战上,却被一辆小车推到了生命的边缘,这是命运和他开的玩笑,但爷爷没有一丝恐惧,他在弥留之际,一定见到了许多战友,浓浓的军人气质一直深深感染着我,爷爷平时对我说的最多的是;一个人,一定要踏踏实实,重承诺,有能耐,还有爷爷一生特别憎恨妓女,他到临死前还在叮咛我,一定不要招惹那种人,更不能进那种地方。由于这个原因,我也很讨厌妓女,这里面包含着一个重要的因素:我父亲就是在我年幼的时候,为着一个妓女,抛弃了我们一家人,把那笔辛辛苦苦赚下来的钱也携走了,从此飘落他乡,至今不见踪影。父亲离开我们时,我已经十岁了,姐姐十二岁,弟弟才八岁。我曾经见过那个妓女,长得很美,很白皙,完全看不出她是一个妓女。从前我很恨她,也很恨父亲,即使我知道父亲和那个妓女是真心想爱的,但我还是憎恨他们,只是在这憎恨中加进了许多无奈的因素而已。
   即使我知道,我父亲是被母亲步步逼到了离婚的地步,才决定和那个女人浪迹天涯,即使我知道懦弱的父亲的离开和母亲的性格有很大的联系,我也不会憎恨我的母亲,我仍然把她看作最伟大的人,这些年以来她为我们付出的一切,所受过的苦,所受过的痛,足可以容不得我对她有丝毫的埋怨。
   爷爷是在拂晓时分离开的,整整一夜我们都守护在他的身边,我并没有把那个约会忘掉,但在这种情况下,我更多的心思都在爷爷的身上,这是对一个将离开尘世的人和对自己给予无限厚望的人的尊重,相比之下,那个约会的承诺便变得不那么清晰了,倒有些像飘起来的蒲英,我要打这个比喻并不是说我把承诺看的象风一样轻,相反,我很重视这个承诺,因为这毕竟是我向她许的第一个承诺,但即使这样,面对这件突然其来的事情,谁都是无可奈何的!
   无论怎么说,我都是失约了,第一次约会便失约了,而就是这一次失约,曾一度让我陷进无限的苦恼之中。
爷爷亡故一周以后,虽然我的心情还是很悲痛,但我仍然来到了“芭诺客”喝茶,我在等待着吕蕙兰,我得把这件事情向她解释清楚。气温已经持续升高,更多白花花的腿像葱头一样在街上来往,吴桃穿着短裤,晃着两节颀长白净的腿在忙碌着,由于天气的原因,客人越来越多了,看着她忙呼呼的,我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闲坐着了。
   “能过来帮帮忙吗?”吴桃显然一直看着我在无聊。我也不想这么闲着,便欣然应允了。
十点以后,客人渐渐稀少了,蕙兰还没有出现,我有些伤感起来,也有点担心起来:她肯定生气了,今晚不会再来这里了,也许从今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。我这样想着,但很快便被忙碌冲淡了,我对她仍然抱着希望。最后客人一个都没有了,我放下手中的工作,虽然感到很疲倦,但同时感到很充实,虽然我有些失落,但善谈的吴桃,总是能够找到很多话题,挑起我的兴致,保持我的心情舒畅。
“你要下班了吗。”我问。
“待会吧。”说完吴桃便拿着两杯奶茶,在我面前坐了下来。
“咱们聊聊天吧,我很久没找人聊天了,最近忙得很。”吴桃说着。她身上的那种自然的美让我有着一种亲近的感觉,吴桃的声音很甜美,原来我以为她是招揽客人才会用的那种语气。但现在我知道这是一种很自然的声音,没有任何雕饰的成分,这是一种没有任何雕饰的美。因此听起来让我很舒服。
    我说;”好吧。”但我接下来却不说话,倒是吴桃开始说话了,她问我;“为什么,每周这个时候都要来这里喝奶茶?”我说;“我已经说了,你这儿的奶茶比邻家的便宜五角钱。”她笑了说;“你这人还是挺逗的,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很木讷呢,像个木头一样,傻呆又冷峻,教人触摸不着。”我说:“我一点也不叫人难触摸,我是一扇很容易开启的门,任何一条钥匙都能把它打开,可是没有人愿意来试试。”吴桃说;“但今天我把它打开了。”我说;“可是你并不走进来。”吴桃说;“不是我不想走进去,而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,你能告诉我该不该走进去吗?”这个问题,却把我噎住了,憋了很久才说;“你是走不进来的。”吴桃却笑了起来,笑得有点感伤:“我一定会走进去。”
“上一周,有一个漂亮的女孩,在这里坐了很久,一直等到我们下班关门了,还不愿走呢。”我问:“她在等谁?”吴桃说:“她说,她在等一个每周这个时候都在这里喝奶茶的人。她的回答有点抽象。但我想她等的人,应该就是你吧。”
   我听着,心里蓦然软了下来,一种复杂的心情像喝了五味粥一样难受。
  “后来她怎么样了?”我担心地问着。
她离开了,临走时对我说,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情,今晚没有来。说完她便怀着很失望样子走了。那个女人的背影看起来好象很可怜,我感觉她好像是一个很不幸的女人。
吴桃笑着问:“她等的人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?”
“我爷爷在上周去世了”。说完,我站了起来。
“你要到哪儿”?
   我说;“我想回家了,原谅我这样的心情真的不能和你聊天了。”
   我骑上我那台“宝马”吴桃从后面赶了上来。吴桃说:“载我一程吧,夜深了,我怕。”
我无法拒绝这样的一个请求。她的家在城东的教师住宅区,夜色迷离,路灯在我们的旁边纷纷地让路,我们穿过了红绿灯,然后往右转入,约摸一分钟,便来到大桥。江畔的夜晚很美,灯火就像一个个煎熟的荷包蛋一样,贴在湖面,有些奇异的灯饰更像一朵朵荷花,盛放在水面上,微风一过,便晃了起来。
车缓缓地开着,夜晚的风让人觉得给人在路上捡到钱或遇到故知还感到惬意,吴桃静静地坐着。我说:“为什么不说话了,大话精。”她淡淡地回答;“这样的感觉真好,我得好好感受。”吴桃虽然这样说,但我从打破沉默那一刻开始,她的小嘴巴再也没有安静下来。
“和你在一起的感觉真浪漫”吴桃微笑着说着。
“胡扯,这个夜晚本身就很浪漫,关我啥事?”我有点想发笑地说着。
“这个倒说不一定哦,有些不会搞浪漫的人,即使花海细雨中漫步也不会感到浪漫的。”
“比如说,我就是这一类人。”我说的是实话,今晚我的心情很低落,而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浪漫的人。
“不,你是一个浪漫的人,你很喜欢诗吧?吴桃说。
    我听她这么一说,差点想笑出来,想不明白她为什抛出这样一个问题。我说;“我一点也不喜欢诗,也不喜欢写。”我迷迷糊糊地应了她。她不说话了,把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。我说;“你把手搭在我肩膀干啥,这样的速度是不会把你抛下来的!”但她还是不把手放下来,我的脸上一阵燥热,加快了速度。很快来到了她家门前,她家在市区中心,是一所院子,主体是一栋贴了瓷片的楼房。通过这简单的表面,我可以断定吴桃是家境不错的人,就凭着她院子的那块广阔的空地,就已经知道她是有钱人家了,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压抑感,扭头便走开了。
  “下回,我还要……”我远远地把她甩在后面了,不再听清楚她后面说的是什么。
我安静下来后,脑子满是吕蕙兰的影子,也许她在生我的气呢,我一定得给她好好解释,这个决定让我想见她的愿望越来越强烈,但我现在做的只有等待,煎熬的等待呵,憔悴了我的模样。

  我终于还是见到了她。
  还是在芭诺客。
  我在去芭诺客喝茶的路上巧遇到了她,便和她一起到芭诺客。我点了两杯茶,找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。我很抱歉地对她说:“对不起,上次我失约了,我家里发生了很不幸的事,没能如约到来这里。”
  “你家里出了什么事?”
   我有些悲伤地说着;“我爷爷去了一个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,出了这种事情,我很抱歉,没能遵守承诺。”
   吕蕙兰说;“我为你难过,你爷爷去了,你一定很伤心吧,而我却不能给你安慰,此前我还在为此事生你的气呢。但现在我想如果你不在乎这件事而和我约会,我想我会生气千万倍。所以,我不会生你的气了,我也不怪你的失约。生活还得继续,你得看开一点。”我点点头,激动地握住了她的那双小手,她红着脸赶紧抽了出来:“给人看着多不好意思哦。”此刻她就像一只温柔的小羊羔,但她很快脱成一只生气的小狐狸了,她的脸低沉了下来,我有点慌了,我试探着为他:“你怎么啦?”
   蕙兰望了望吴桃,此时我才发觉吴桃正在灰着脸看着我们;“那个女孩着脸看着我呢,我觉得她好像要把我吃进肚子里里了。”
“怎么会呢,你们非亲非故,哪来这么大的仇恨。”我笑着说着。
“她不是你女朋友吗?看见我和你这么近距离接触,她肯定火着呢。”
我呆着了,竟然一下子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。我说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呀,我真能把奶茶喝醉了,一脸的糊涂。”
   吕蕙兰不高兴地说着;“那天晚上你们不是聊得很开心吗,你还把她送回家呢,她还把手搭在你肩上呢,那种情景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关系了,还有你还义务的帮她一个晚上呢,那种热情不是普通人所能做的到的。”
  “原来那一晚,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,怎么一直不露脸,你可知道我等你等到心都快粹了。”
  “这已经不重要了,你不是照样活得很滋润吗,恐怕早已经把我忘记了,我何必扫了你们的兴致。”
   我说;“我和吴桃只是很普通的朋友,甚至不是朋友,只是认识罢了。”
   我说:“你才是我的马子。”
  “我才不是呢。”蕙兰辩着说。
  “吕蕙兰是我秦明月的女朋友”。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朝着汹涌的街道大声的说着,许多人朝我们这里投来了怪异的目光,但很快就移开了。要么把我当成疯子,要么把我看成了有胆儿的人,但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,但只有两个人例外:吴桃和吕蕙兰。
   蕙兰被我出乎意料的行为吓了一跳,我对她说:“你现在该信了吧!”
  “行了,蕙兰涨红了脸,把我拉着往外跑。“以后再也不准这样了,叫人多难堪!”蕙兰恼怒着笑着说。
   那天晚上,我们仿佛回到了往昔的欢乐,我们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,胆子也大了起来,再也不会顾及到会碰到熟识的同学的那种尴尬的场面。我在街上看到一个卖乌龟的小贩,便从身上摸出十元钱,买了一对,还花了五块钱买了一个小鱼缸,一起送给她。我说:“要是你以后想念我了,便对缸里说,小王八,小王八,你在哪呀,快快来陪我!”她被逗乐了:“你还真是一个小王八呀,够狡猾。”我笑着说;“我们都是小王八,咱们要一辈子活在一起了。”蕙兰没有回答,我便知道她已经默认了。
“小王八,小王八,我们是一对快乐的小王八。”
“小王八,小王八,你们快来祝福吧。”
“祝福吧,祝福吧,我们要建立一个和谐的家……”
   我哼着瞎编的歌谣,在街上走着,后来蕙兰也跟着唱了起来:“小王八,小王八,我是快乐的小王八……”
   这首歌谣从此就在我们的身上生根发芽,从此这支歌摇散布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。

   那一晚我知道了她在市直的一中读书,我有了她的QQ号码,有了一个具体的约会地点和时间。如果她就像一只漂泊的风筝,那么我现在感到从此抓住了那根隐隐的线。如果我是一朵飘荡的蒲公英,我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地方。
  此后,我每逢合适的时间,便在她的学校门口等她,后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,便改了相约的地点,但我们不再去“芭诺客”。“芭诺客”以及那个叫吴桃的女孩便渐渐沉寂了下去,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和芭诺客和吴桃任何的联系了。但是我错了,我的一生仿佛早已注定和这些绑在一起了,像一根我无法松绑的绳子。
这恰恰和吕蕙兰有关或者和我有关。

    那天黄昏,我没有和蕙兰在一起,她不久便要考试了,我们在公园坐了一会儿,便分别了。我和她分别之后,一种孤寂便在我心中燃烧起来,这个时候我想起了“芭诺客”。我便不由自主地朝着“芭诺客”的方向走去,黄昏的阳光变得很柔软,从高大的楼上斜照下来,街道上明暗分明,我往着明亮的一边行走,金黄的阳光把我的抑郁镀亮了,我远远地看着黄昏中的“芭诺客”还有黄昏中的吴桃,吴桃明显有些忧郁了,心情有些低落。我原来想到芭诺客喝一杯的,但脚步却不听使唤,从她旁边绕开了,悄悄溜进了那所全市最大的商场。糊糊涂涂地踏上了电梯,来到了书城,我凭着记忆,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《2000年度最佳中篇小说》,续看上次还没看完的那部分。我很快沉迷在书本的世界中了,忘了时光在我的身边溜达。
   但很快被人拉回了现实,有人在背后用力敲了我一下,我抬头一看:我的妈呀,原来是我久违的大学同学——徐建华!
   建华毕业后和我在同一个城市里工作,我们在校的时候来往并不多,也没有和他结下深刻的友谊。徐建华和我的性格有着许多不同的地方,他善于交际,也比我开朗很多。他在大学时经常出入于“青楼”发廊。因此,一直以来我都不太喜欢他,甚至有点鄙视他,在我认为有志向和责任心,修养的人是不会出入于那种地方。但现在我对他一点成见也没有,毕业后我们都各奔东西了,命运让我们抛弃一切成见,多年的相处成了我们友谊的基础。虽然同处一个城市,但我们一直没有联系,此刻的相遇,让我感到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。
   “大诗人,没想到在此遇见你了。”建华此刻很激动地说着。我有点生气但全无责怪的说:“你别胡说了,诗人怎会这么轻易让你看得到呢。”徐建华笑了说;“咱俩到外面喝一杯吧,别老在这儿看书了。”我合上了书本:“好啊,咱俩好好聊聊。”
    在那次的相逢中,我们聊了很久,其中多半是以前读书时的趣事,美好的往昔确实引起了我们共同的回忆,我们此刻毫无忌惮的谈论着;一起揭某某人的短处,谈论我们曾经暗恋过哪些女子,然后又怎样被人当着笑话传播,然后看着眼前的红玫瑰怎样被人摘走,又怎样被人遗弃。想起了我们在学校偷木菠萝时被校警发现而逃跑的那种尴尬的情景。最后谈到了我们的工作和将来的蓝图。就这样我们东扯西扯谈至夜幕徐下。我伸伸腰说;“今天可真累呀。”建华听了我说的话后,沉吟了一会便说:“我带你去一个地方,保准你就不觉得累了。”
    徐建华带着我婉转穿梭在旧街上,夜晚的旧街灯火有些微弱,给这些古色古香的青城旧瓦增添了一些韵味,在穿过一段曲折后,我们来到了彻着青砖,挂着“忘忧”牌坊的古典大楼上,我的心中有着一种慌乱的感觉:“这是哪呀?”徐建华偷偷地笑着说;“很快你就知道了。”我跟着徐建华来到服务台。徐建华対服务员说:“两位,一小时。”说完便掏出几百元,付了帐。我有点懵了:“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呀,怎么要那么多钱?”建华不说话,只是露出神秘的笑,把我带到一个隐秘的房间。房内很豪奢,我立刻感到这是一种让人醉生梦死的地方。房内有两张很大的床,建华躺在床上。我觉得挺累的,也在另一张躺下了,很快进来了两个穿着很放荡的少女;一个操着外地口音,一个操着本地口音,皮肤都很白皙,也很细软。操本地口音的妹子骑在建华的背上,在他身上揉了起来,我这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。“兄弟,累了一整天,就舒服舒服吧!”
徐建华在一旁偷偷地笑着。操外地口音的妹子在我身上摸索起来,我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。我正欲离开,但徐建华把我牵住了,我只好作罢。建华的手在那女人的身上摸索起来,伸向了她高耸的胸部,那个女人竟然一点反抗也没有,还在咯咯地笑。我的脸红透了,感觉在替那女人和建华丢脸。操外地口音的女孩贴在我的耳畔说:“帅哥,要打飞机吗?”我没听明白是什么回事,就应付的点了点头。那女人竟然把手伸进我的裤子里。  
    我惊叫了一声:“你要干什么,这么不害羞!”那女人听了竟然还笑了起来,建华也在一旁笑了起来,那女人说:“你不是要打飞机吗。”我这才明白打飞机是这么一回事儿。“靠”我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,拔腿往外跑了,任凭建华怎样的挽留,我头也不回了,感到我身上有着一种负罪感,我的心里后悔的想:“我真不该跟徐建华来这种地方!”我屏住气,不愿意呼吸这里污脏的空气,大步离开了街巷,我走到那宽阔的江边,狠狠的吸了一口,却感到彻骨的冰凉。
   徐建华很快便赶了上来,我有点生气地对他说:“以后别带我去那种地方了。”建华抱歉的说:“以后保准不带你去那种地方了,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高洁的人,我以为你陷进社会后已经有所改变。我佩服你,兄弟!”我说:“你怎么还去那种地方呀!”徐建华平静的说;“我爱上了那里的一个女孩。”我说:“你还真行呀,还真爱上了妓女!”徐建华说:“妓女又怎样了,再说,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,我从来没把她当做妓女来看待,妓女也有尊严,可最近我总找不到她,刚才我带你去那儿,也是怀着见她的目的才去的。”我没有说话,倒觉得徐建华慢慢崇高起来,而我却慢慢矮了下去。但当我想到刚才在“忘忧”楼那一幕,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,想起那个诱走我父亲的女人,然后我又不由自主而想起了吕蕙兰:这个纯洁的少女像一朵鲜红的云飘荡在暗绿的天空。
    我们在江畔站了很久,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们终究要告别了,这期间虽有小小的摩擦,但丝毫不影响我们愉快的心情,在茫茫的人海中能够和故人相逢,这种心情比什么都重要。从那天起我们从普通的关系逐渐成为哥们关系了。
   直到那一天,那一件事,我们的关系才彻底破裂,这张席子是我亲手隔断的,或许和别人无关,我隔断这张席子时情绪很激动,我是怀着悲愤沉痛的心情断了这张席子,在那一刻我的心几乎要碎了。

    那是五月的一个舒爽的夜晚。
那天,我有两个大学很要好的同学来到这座小城游玩。他们曾经很多次来过这里,但我们一直没能遇上。那天他们首先找到徐建华,后来他们才约到了我,那天我正和吕蕙兰在公园荡秋千,听到这个消息,我便高兴的对吕蕙兰说;“我带你去见我大学的哥们吧。”蕙兰听了好像不太愿意,吕蕙兰一直不想见到太多外人,她很多次都对我说,我只想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,不想受到外人的干扰。我素常都依着她,但现在的是我的哥们。便恳求她去一回。她迟疑了很久,最后沉重地点点头,我知道她不愿去,但为了让我高兴,她还是去了。我以为她很紧张,便哄着她:“又不是见家长,用不着这么紧张的!”她才会意的莞尔一笑。
   我望着美丽脱俗的吕蕙兰,心里感到一种非常满足的自豪感,我的心中一直有着一种欲望:我要把吕蕙兰介绍给哥们认识,我想幸福不能只藏在两个人的心里,而是应该和好朋友一起分享,让别人也感受到你的温暖,这才是真正的幸福。或者说,这是我的一个小小的虚荣心。
   夜色加浓,我们很快来到了临江的一家快餐厅,我找到一个迎风的位置便坐了下来,拨通了吕建华的电话,告诉了他相约的地址。晚风轻轻地吹拂着,路灯的倒影在江面轻轻地摇摆,像风中的不倒翁。很快徐建华便引着程东亮,霍敬还有我们班的刘班长,我远远地看着他们,兴致被这久别的重逢抬得很高。
建华他们来的时候,还是很高兴的样子的。但当来到我的脸前,脸色便瞬间沉了下来,像死灰一样难看。程东亮看了看吕蕙兰,然后疑惑地对我说:“你们认识的吗?”我这时才发觉吕蕙兰的脸色已经很苍白,我的心掠过一道阴影:刚还她的脸色还很红润的呢。但很快被更多的愉快所淹没。我拍了拍蕙兰的肩膀对她说:“别紧张,他们都是我的哥们。”我接着说:“她是我女朋友,怎么样,很漂亮吧。”我笑着对哥们说。“这……这不可能。”建华哽咽的说着,露出了痛苦的神情。我倒糊涂了:“你们是不是看到我的女朋友怎么漂亮,妒忌了吧!”我开玩笑的说着。“这不可能,她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女孩。”程东亮还是不敢相信似地慌张地说着。我真的糊涂了,我说:“你们今天到底怎么啦,这么久不见,咱应该高兴才对呀,为什么都成了这副摸样!”“你不明白,这女孩……程东亮刚想说下去,但徐建华打断了:“这个女孩是明月兄的女朋友。”咱们应该庆祝才对,说完建华拿着一瓶啤酒猛喝起来。
   “还庆祝个屁呀,这个女孩是妓女,想蒙明月哥呢!”我一下子懵了,没能明白过来:“你别胡污蔑人家的清白呀,我才有点生气地对他说。“明月哥,错不了,你别给她骗了,她真的是妓女!”我还是不能相信。“绝对错不了,明月哥,别上这个女孩的当,几个月前,我和霍敬花了一千多和这个女孩干了一整夜,后来介绍给建华,建华就一直养着她,建华已经为她花了不少钱,我不希望像你这么老实的人也被她鬼迷着了。”
建华在旁边铁青了脸。“你得说句话呀,别让那个女的坑明月哥呀。”向来口直的东亮一口把这一切都说了。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,但直到此刻,我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,我把目光投在吕蕙兰身上,这是才发觉她的身子在不断的颤抖,此刻我已经是抱着最后的希望问着她:“这一切是真的吗,希望你能亲口对我说。”吕蕙兰此刻已经脸色死白,全身在颤动着,像大风中的朽木,马上就要倒下来了。在这个时刻,我已经知道答案了,一股强烈的屈辱感伴随着巨大的悲愤在我身上爆发出来,我的手再也忍不住从空中重重的落在她的占满泪水的脸上。”“啪!”的一声巨响,像炸弹一样在她纤弱的身子上炸了开来。
   “贱人,他妈的,给我远远地滚。”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,狠狠地吼。
    吕蕙兰捂着脸颤抖着跑向了夜色很浓的世界中…….
   “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,妓女也有尊严呀,你凭什么打她!”建华不知道哪来的火气,冲着我吼着。
我朝他身上狠狠的放了一拳,暴怒地说:“你也他妈的给我滚,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。”“滚就滚,没想到你这么冷血无情!”建华也暴怒地说着,便朝着吕蕙兰的方向跑去了。那一晚我相信,如果没有建华,吕慧兰可能已经自寻短见,不会有以后的日子了。
    那一晚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,我感到天好像要塌下来了,感到世界空荡荡的,再也没有我留恋的东西,那一晚我借着酒劲糊糊涂涂来到了芭诺客,我投到了吴桃的怀抱,伤心地痛哭起来。而我的同学纷纷离开了,那一晚我们的情谊也不再存在了,我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自己要好的朋友上床,当我想着他们赤裸裸地和她绞在一起的时候,我就感到一股深深的屈辱感。这种感觉让我无法忍受,甚至逼着我去撞墙。
我以为在那一夜以后,我已经不再想吕蕙兰了,但在第二天,酒醒的时候,才觉得昨晚做的太决绝太过分了。而我更希望的是——昨晚是一个梦,醒过来就不再存在了。但我很快面对了事实,我希望吕蕙兰能给我一个让我不那么难受的答复。我找到了刘班长,知道了吕蕙兰在“忘忧”楼的二零五专用待客房。
我怀着忐忑的心态敲响了门铃,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,我再敲了一下,里面还是一点动静一没有,我再敲了一下。门开了,露出一张憔悴红肿的脸,吕蕙兰见是我想把我拒于门外,但我已经挤进了她的房间。里面的陈设很豪华,主要是红色调为主,很是炫人。蕙兰把门重重地合上,在我的面前索然把纽扣解了。我有些生气地说:“你这是干什么!”蕙兰讽着说:“你不是来这里想和我上床的吗?”我感到痛心起来;“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,前些天我们还是好好的。我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,我想不明白平时连一个手指头都不轻易让人碰的女孩,怎么会是这种人啊!”我吸了一口冷气,感到一阵阵刺心的痛。
   吕蕙兰这是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,嘤嘤地哭泣起来:“你以为我想这样的吗,你以为我喜欢这样污脏的工作吗,你以为我不想离开这儿吗!可生活和命运从来就没有轻易放过我,从来没有给过我片刻喘息的机会。我十五岁以前,家里还是很幸福的。但在我十五岁那年,母亲的了怪病,住进了医院,中国的医院都是食肉不吐骨的狗,把我家的肉一点点的吞噬了,连骨头也没能留下来,虽然知道治病根本不会用那么多钱,但我们却不得不这样做,因为医院才是我最后的希望。         
   母亲的病的确得到了好转,然而,我们也为此付出和很大的代价。就在母亲即将出院的时候,却迎来了父亲的死讯,我母亲听到这个噩耗后,立刻晕倒了,病情迅速下降,并且往严重的深处发展了。我父亲是自杀死的,想到这件事我就咬着牙恨在心里:为了筹集母亲的医疗费和我们的生活,父亲日夜奔波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。但在那天,父亲因为惦着母亲,在豪华的住宅区,不留神撞死了一只漂亮的宠物狗,狗临死时的尖叫声,惊动了周围的人,区内的人也一个个走出来了,我父亲是老实人,还在傻傻的等着狗的主人,打算给他配个不是。
   一个年轻人出来了,怒气冲冲地走到父亲的面前说:我宝贝是怎么一回事?父亲说:对不起,是我不小心把它撞死了,我在这里给你和这狗赔个不是了,对不起我会为这个负责的。那人冷冷的说:你怎么负责?我父亲抱歉的说:我给个烧个香,诚心磕几个头,保佑它超度,这样行了吧。那人说冷笑说:你以为就这个简单的了结了吗。我父亲有点慌了,他知道那人想要赔钱,但他身上的钱还要给母亲医药覅和我们的生活费。但父亲还是怯怯的说;你要赔多少,一百元够吧。父亲已经下了很大的勇气说出这个数目了。那时候一百块对于我们来说,已经是个不少的数目了。可是那人却哈哈大笑起来,鄙视地说:一百块!你以为是施舍给乞丐吗,施舍给乞丐也不知这个钱。我父亲失声的问:那你到底需要多少钱?
   那人想也不想说:十万。我父亲一听,眼前一黑,全身软了下来。“求你行行好,我真拿不出这么多钱!那人指着父亲的头说:你给我可怜的狗跪着,否则就别想离开这里。父亲哭求着说:我老婆还在医院里呢,我儿女还在饿着肚子!他们正在等着我回去呢。那人却不理会这个,威胁地说:我爸是市委书记,你不好好跪着,我要你赔二十万,我这条可不是一般的狗。我父亲听了这些,最终还是跪了下去……我父亲当时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那样做的。我父亲是一个穷教师,他的这一幕都给刚刚放学的学生看到了,我父亲一定是觉得受了很大的屈辱。父亲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,若不是为了我们,他肯定不会……轻易下跪的。”
   蕙兰说到这里,已经很哽咽了,似乎在撕着自己的伤口,但她还在说;“父亲足足为那只狗跪了两个小时,最后那人才放我父亲离开,但十万元一分也不能少!父亲就是来医院的途中遇到了一个熟人,托他把钱交给我们,这件事就是由那个老乡告诉我的。当时我问他:为什么父亲不亲自送钱来。老乡说;父亲去借钱了。那时母亲慌了,嘴里喃喃地说;按照你父亲的性格,他会不会去做一些可怕的事情呀?很不幸,当天下午便传来了父亲的死讯。父亲是自杀死的,就在那个狗死去的地方自刎身亡,死后身上还带有一封遗书,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:孩子们,为父对不起你们,为父今天做了一件很屈辱的事情,望你们引以为鉴。好好照顾母亲,奶奶。十万元我实在无力偿还,我只能以命抵命了,求你不再找我的家人麻烦。”
   蕙兰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,但她还在继续说着:“这本来是一件很大的命案,但处理简单得很,只是不再追究十万元的事情了,可怜他们竟把我父亲的命和一条狗的命相抵了。后来我们去过很多地方讨公道,但他们都以各种理由推卸了。事情就是一拖就到了现在,很多人大抵都已经忘却这件事了。我们根本告不了他们,这个地方早已相互勾结,盘根错节,在这当时也没什么证据,就凭那张遗书起不了大多的作用,别人慑于官威,根本没认出来佐证。”
   “十万元对他们那些官家子弟,腰贯万财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,他们以为叫我们拿十万元是一件轻易的事情,压根儿不知道我们的苦。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,一万元已经是天文数字了,何况是十万元!这还不是把我们往死了逼吗!
   吕蕙兰尽管看起来很疲倦了,但她还是愤恨的说着:“父亲死后,母亲再次入院,但我们早已经陷进绝境了。为了给母亲治病,身为长女的我,只好四处借钱,但是没有人愿意借给我们,原因是害怕我们偿还不了,成了一笔死债。亏我们家境好时还周济他们呢,我呸!由于欠费的原因,医院已经准备把我们逐去了。看着母亲痛苦,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的痛。为了母亲,我只好厚着脸皮挨家挨户地借,但所借得到的甚微。最后我只好鼓足勇气到我们村最富有的那一户人家去借了。我之所以说是鼓足勇气,那是因为我向来不喜欢这家人的所作所为。我来到了门口,徘徊了很久,最后还是狠下心敲响了门。迎接我的是一位中年男人,他很微笑的邀请我到大厅喝茶。那天他家一个人也没有,他问起了我母亲的病情,问起了我们的经济情况。我很直接的说明了原因,他也很爽快地把钱借给了我,他的慈善让我对他的戒备有所放松,我的心从紧张回到平静了。此前我还听过关于他不少难堪的传闻。由于他在当地的名声不太好,这是我一直没向他借钱的原因。但这次为了母亲,我不得不冒着险自动找上他的门。他从抽屉里毫不犹豫的拿出五万元,微笑着交到我的手上。我接过钱,感激的说:谢谢,我先走了,母亲还等着呢。这时他说:小姑娘,别急着离开,咱们还没开始玩呢。我有点糊涂了:玩什么?他阴霾的笑了起来,我慌了,正欲离开,他从背后抱住了我,把我按倒在沙发上……
    蕙兰说到这里已经完全哽咽了:“那一年我才十五岁,那是我最屈辱的一天,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的发生的一切,它就像一个恶魔一样潜伏在内心深处。我曾一度想过自杀,但到底还是活下来,为了我的母亲,奶奶、弟弟、还有妹妹,我得活下来啊!父亲的离开已经给这个家庭造成了巨大的心灵创伤,我若还这样做,家人肯定受不了,为了我的一家,我的活下来,这就是我的命运!”
   “那个男人把我奸污后,扔给了我五万元,就是这五万元在最关键的时刻,救活了我的母亲。但是经此一役后,母亲就变得疯疯癫癫了。因此,养活一家人的重担,便完全落在我稚嫩的肩膀上。”
蕙兰在不断地颤抖着,继续沙哑地说:“即使这样,我也没想过做妓女,做妓女是被逼的!母亲精神失常了以后,已经等于丧失了劳动力,那时妹妹才十一岁,弟弟才九岁,奶奶已经到了迟暮之年。虽然奶奶每个月能领到一些社保,但远远不够我们的生活开资。那年我才十五岁,心灵上还默默承受巨大的创伤,这么重的担子落在身上,几乎要把我压垮了,但还是要面对的呀,活着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。为了生活,而又为了能继续读书,我只好几挤时间去做兼职。后来被邻村的人介绍到“忘忧”楼做服务员,进去以后才知道,原来所谓的服务员,还要给顾客提供一些额外的服务,也就是这种污脏的交易。我当时死活也不肯干,我打算辞职了。但是就在我提出辞职的当晚……      
   吕蕙兰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变得悲愤和沙哑了,声音很小,但我仍能清晰的听得见她在说什么么:“那一晚,我被老板雇来的三个流氓强行奸污了,他们还拍下照片,威胁我如果不干,就把相片在我学校散布开来。我脑袋“砰”地一声几乎要昏倒了,我知道这辈子再也没有人生的了,我无数次想到过死,但一想到我的家人,我还得咬着牙根走下去,我不能因为我而让我的家人受屈辱,所以我……认命了。”
   “从那时候起,我已经成了一名真正的妓女了,后来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行业,后来老板也把照片还给了我,他知道我再也走不开了,对我放心下来。我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了,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行尸走肉的生活,已经不当自己是一个人了。只是每个月能拿到三千元的机器,也就是靠着每个月污脏的三千元,家人的生活能维持到现在,我以我的命运养活了一家人,到底值得还是不值得,连我自己都糊涂了,我只知道希望我的家人过得幸福。本来以为我的生活不会再有什么变化,本来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,但自从遇上你后,我才对生活有了一丝希望。但是我没想到……”
   蕙兰抽泣着接着说:“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,只是我害怕说出来,你会抛弃我,也许你不知道,你是我最实在的希望啊!”
   我早已经泪流满脸:我哽咽地说;“对..不起。昨晚还那样对你。”
   蕙兰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:“明月,我不怪你,我是一个不干净的人,配不起你。”
   “谢谢你能耐心地听我倾诉,我终于把积压洪水都爆发出来了,我现在感觉轻松了很多。”蕙兰说到这里,便不再说话,还在嘤嘤地小声哭着。
我听着蕙兰的痛苦经历,我的心情复杂起来,仿佛一亿条虫子在我的心中嚼着。我打开窗户,才发现已经到了深夜,窗外的路灯还是那么迷人,一阵春风吹过脸颊,我却感到彻骨的疼痛。我很同情蕙兰的遭遇,我的眼睛湿润了,我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形容不了的痛苦的滋味。我很想对她说些什么,但一句也说不出来,我从来没有试过像这样的难受!只能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。
  “你走吧,以后也不要来这里了,你是不适合于来这里的人,你这样的文化人,是不应该来这里的。”吕蕙兰这时拭了泪水,无比平静地说。
  “从今晚开始,你就不用干这个了。”我含着泪对她说着。
  “不干这个,谁养我,谁愿意要我,谁养活我的家人。”蕙兰冷冷地笑着。
   “我养!”我刚说完,蕙兰就笑了起来:“罢了,也罢,你走吧,我今晚累了,不接客。”
那一晚我真的不应该这么轻易就离开的,我不应该那么懦弱,应该下定决心照顾她一辈子,再苦再累也不怕。其实,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,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养她。但是就在她最需要肯定答复的那一刻,我竟然犹豫了。就在犹豫的一瞬间,蕙兰坚决地回绝了我,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她的那一串叹息成了我心中一道永恒的伤痕。
    如果不是那场百年一遇的洪水冲垮了我的家园,如果政府能帮助我们重建家园,而不是仅仅给了一万元的慰问费。那一晚我会毫不犹豫的下决定。但是没有如果,一切都已经被命运应验了,我的抗争在那一刻败了下来。
我成了生活傀儡,成了懦夫,我同时发现了金钱的作用,从前的书生意气荡然无存,我开始成了世间追逐名利金钱的俗人,海子般春暖花开,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的梦想就此破灭,那一晚我开始接受现实,融进现实的开始。
    第二天,我仍旧到忘忧楼,为了不必要的麻烦,我便以嫖客的身份去找蕙兰,但我却听到负责人冷冷地说:“她走了。”我懵了问:“她走了,那她到哪里去了?”负责人不耐烦的说:“我怎么知道,她逃跑的,这么久了,我以为她已经安分下来了,我这还狠她着呢!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。对于她离开了这个地方,我既感到欣喜,也感到无限留恋。她到去哪了!我知道也许从此再也不能和她相遇了。她仿佛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,匆匆地来,又匆忙地离开,像一颗流星在我漆黑的日子里给我以一瞬的光彩便消失了。
   “不久后,‘忘忧’楼被公安查处了,老板还有一大批人都给抓走了。‘忘忧楼’从此不复存在了,‘忘忧楼’的消失,便使这条古巷失去了繁华的气息,但也迎来了一股清新的气味。一场细细的春雨洗染了青城旧瓦,洗染了吕蕙兰在这里所受过的痛,所受过的伤,也洗染了我无限的惆怅。
吕蕙兰在我的生活中消失后,徐建华也消失了,这座城市仿佛就只剩下我和吴桃了,在这个时光里,吴桃弥补了我的失落。半年后,我放弃了教师的职业,参加了公务员的考试,然后在数百人脱颖而出,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了这座城市的一名公务员。
    半年后,我和吴桃结婚了,从此真正在这座城市落了根,然后又过了几年,我们靠着那块黄金地皮成了富人,后来又过了一些年,我凭借着人际关系和自己的才华,爬上了这座城市宣传部长的位置,成了这座城市一名显赫的人物。我用了十年时间把自己从当初的一名无名小卒,成了这座城市一名显赫的人物,并且马上就要升任副市长了。
    十年了,这座城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但给人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多年前那一宗“贪污案”:那一年本市的市委书记因贪污受贿被逮捕了,同时被牵连的竟然有一百多号人。这件案子使当时民众哗然大起。我正是在这种风起云涌的形势下步步高升的。我最大的功绩就在于:设计揭发了一名贪污受贿的高官,然后发生了一系列连环爆炸,使众多官员包括市委书记在内的贪官落网。都是经过我精心设计的杰作。当然,这里面最大功劳的还有市长,在我们的配合下才得以使这一切成功。我看着这一切,舒心地笑了,一块沉重的石头在我心中落了下来,我暗暗地想:此刻吕蕙兰的父亲在拍手称快吧,吕蕙兰一定也在笑着吧。
    “芭诺客”仍然是老样子,还是保持当年的洁净清新,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只有芭诺客仍然像当年一样泰然地坐在宁静的江畔,吴桃还是芭诺客的主人,依然那么开朗,那么迷人。这么多年以来,我和吴桃还有孩子都在很和谐幸福地生活着。
    我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吕蕙兰了,但想不到还是和她相遇了,  
    还是在芭诺客。
    那是一个很和谐的黄昏,吴桃去接孩子了,我便暂且做了一会“芭诺客”的主人。那时秋风已起,天气便渐渐凉了,旁边的木棉叶一片片地被风接到地上。因为天气的原因,客人相对淡了许多,最后一个客人也没有了。太阳已经沉了下去,吴桃也来电催我回去吃饭了,我便打算关门了。就在这个时候,从我背后传来了我最渴望听到的声音:“秦副市长,要关门了吗,我想要一杯奶茶给孩子们。”我压着激动缓缓转过身来: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便呈现在我的眼前。我一直愣着望着她:还是那么美,只是比十年前多了一种成熟感。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倒是那两个小孩盼望地说话了:“叔叔,我想喝奶茶。”我这时才清醒过来。
    我把奶茶递给了孩子们后,便问起了蕙兰当年的事情。蕙兰支开两个孩子,便说:“当年我跟着一个叫徐建华的人走了,此前我知道他一直都喜欢我,只是我并不爱他,也觉得不配他,那时我已经觉得不配做任何人的妻子了。而且那时爱的是你。那晚你走后不久,他就来了,一直跪着求我跟着他一起离开。我最终还是被他的诚心打动。很快我们就结婚了,他不嫌弃我是一个妓女,还这么爱我,我已经知足了。这些年来,我们辗转了很多城市,最后来到了广州,经过我们多年的打拼,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事业。
   蕙兰继续说;“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把家人接到广州,明天就要离开了,也许再也不会来这里。还有建华特别叮嘱我要替他祝贺你荣升副市长了。最后我很感谢你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情。
吕蕙兰看见孩子已经喝完了奶茶,一直看着手表。
    我感慨万千,知道吕蕙兰即将离我而去了,心中千言万语在这紧张的一瞬间之浓缩成另一句话:“你还爱我吗?”刚说出口,便觉得自己太冒昧了,但我还是在紧张地等着她最后的回答。
    这时秋风起了,蕙兰却沉默了,眼里渗出了泪水,这时孩子们已经向她跑来了,最后她对我重重地点了点头,快步拉着孩子走在昏茫的世界中。
    我的眼睛渐渐湿润,视线渐渐模糊,结实的身躯竟然像秋风中树木一样抖索起来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雨子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2011.4.14——4.18于镇隆中学

备注:这是本人第一篇小说,文笔粗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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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3-9-15 15:07 | 显示全部楼层
写得很好呀,第一次就这样水平,了不得,理应祝贺!{:soso_e163: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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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3-9-23 21:14 | 显示全部楼层
流畅,读着不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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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3-9-24 10:28 | 显示全部楼层
支持一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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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3-10-7 17:39 | 显示全部楼层
重看,感觉同样不错!{:soso_e179: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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