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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郑香兰 于 2014-2-25 12:38 编辑
老头子出殡的那天，天在下着细细小雨，北风呼呼地刮，有如在哭。
送殡的队伍里没有人哭，老头子被一张白布包裹着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三两下把老头子塞进去专用车里，拉上车 门，呼呼地开动跑了。
素芬坐在儿子车上时才开始敢哭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，再也禁止不住。
妈妈不要哭了，不值！儿子在前面的座位上盯着望后镜 吼，想起刚才在那个家时，那几个所谓的哥哥姐姐们的嘴脸就生气，如果老父亲不执意要回来，才不会受他们的气。儿子越想越生气，不停地数落着老太婆与她的儿女们不是，素芬这时哭得更加伤心。
前面的送殡车队里，有人在放在鞭炮，不时往路中间 扔纸钱，飘飘落落地，洒满了公路两旁。
儿子，你准备好钱了吗？素芬擦拭着鼻涕，带着哭腔问儿子，她担心一会儿遇到尴尬。
准备好了。儿子一下激动起来。妈妈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，你为爸爸花的钱还不够多吗？为什么在最后，还得用你为他掏钱？儿子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，把素芬的心刺得血淋淋。往事似放电影一样，一幕幕呈现在眼前。
二十五年前，风华正茂的素芬无忧无愁，她与姐妹去广州打工 ，做着与同龄人一样的美梦，希望在广州那里能够找到白马王子。在搭上去广州的车上，素芬的旅行袋不见了，所有的证明一同消失。没有分文的素芬惊慌失色，她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，人海茫茫，却举目无亲，路上行人匆忙匆，没有会人会留意她。
感到彻底绝望的素芬来到珠江边，蓝色的江水倒影着自己落魄的样子，披头散发，一双呆滞的眼睛红红的，身上的衣服已经几天没换，现在脏得见不了原来的颜色。由于没有身份证明，她找不到工作，也找不到一个落脚点，这样下去，还不如死了算！素芬想到这里，向着家的方向跪了下去，爸爸！妈妈！女儿没用，下辈子再报答你吧....
素芬擦干泪，慢慢地向江中走去，水很快漫过她的腰，素芬闭着眼睛，向下沉，沉...
你要干什么？！随着一声大喊，一双大手拦腰把素芬抱住。你傻了！年纪轻轻的就想不开？
素芬被男人拖到岸，浑身湿淋淋的她眼前模糊一片，朦胧中她感到躺在父亲的怀里。爸爸！爸爸！素芬失声痛哭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。眼泪弄湿了男人的胸口，男人不动，只是安静地抱着素芬，让她哭个痛快。
好了！好了！有什么困难告诉我好吗？我会帮助你的。男人温柔地说，听你的声谈应该是茂名人吧，我 也是那里的人。
素芬这时才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。不...不...不好意思！我是电白人！素芬很高兴，在异乡竟然能够遇到老乡，还是自己在最落魄的时候。
素芬这时才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，几缕头发围绕着快要秃光的头在风中飞舞，干瘪的脸上嘴巴深深的陷入，几颗金牙在若隐若现，寿字的皱纹在笑。
如果你不嫌戏的话，可以先到我那里工作吧！我一个人在广州，老婆孩子们都在茂名，你来了，我们也好有个照应。男人在听完素芬的哭诉之后对她说。
年届五十的男人虽然有点瘦，但眼里散发的神情很真，素芬感觉自己遇到贵人了。素芬一听，高兴地猛点头。
男人的服装厂才有三个工人，主要是加工男人在别人工厂里拿回来的半产品，计件算工资。素芬不懂缝衣服，到了男人的工厂后，每天做完家务工后，就陪男人去别人的工厂拿衣服，一家一家地跑，风吹雨淋，坐着三轮车，来回奔波在公路上。日子过得虽然辛苦，但她很开心，与男人有说有笑，完全没有代沟的感觉，他们成为了一对无话不说的忘年朋友。
自从有了素芬的帮助，男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，接的定单多到做不完，由此，工厂里多招了几个工人，男人看素芬的眼神也变得不同了，多了几分嗳味。素芬也感觉到自己离不开男人，一时半刻不见，就憋地慌。
有一天，他们坐着三轮车在路上跑着，象往常一样，他们在说着笑着。然而，他们却没有想到，一场灾难悄悄向他们靠近。一辆泥头车把他们的三轮车碰翻了。泥头车拉着三轮车一直在拖，后轮压过三轮车，也压碎了男人的腿，男人大喊：素芬......
素芬感觉头脑模糊一片，只听见车隆隆的声音，和卡住三轮车时碰锺的声音，男人喊自己的声音，很凄惨。然后她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素芬醒过来的时候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，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音男人的名字。没有人回答，她才记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，她顾不了医生的劝告，也不担心自己的伤，她发疯似的去寻找男人的下落。一个个房间地查看，口里念念地喊着男人的名字，她怕失去他，她的声音顿时在整个医院里回荡，令人心寒。
在医院角落处的一个房间里，素芬终于找到正在躺在病床上的男人。男人浑身包满了白纱布，已经昏迷不醒。素芬心疼得在哭，她扑在男人的病床边，定定地注视着男人，男人脸色惨白白，眼睛紧紧地闭着。
你不能死！你不能死！素芬哭喊着。她轻轻地拿起男人的手，放在自己的脸上，粗糙的手湿了，给素芬的泪水弄湿的。你一定要好好的！你还未娶我呢，你一定要好好哦！.....素芬在不停地对男人说着。
有可能老天怜悯 这对有情人，又或者是素芬的情义感到了上苍。
几天后男人醒过来了，他已经没有了一条腿，心灵上大受打击，无论素芬是怎样的温柔对待，他都不答应素芬的示爱，他说，自己已经是快入土的人了，怎能够毁了了素芬的前程？
素芬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发誓：只要自己有一口饭吃，就有男人的。男人拗不过素芬，但又无计可施，只好勉强答应她以后再说吧。
有了爱情 的滋润，病房里又传出了笑声音，素芬每天都呆在男人的病房里，陪男人说说话，聊聊天，日子过得才没有那么无聊，男人的伤情也有好转。
三个月后，男人终于可以出院。回到往日的工厂，工人已经都离开，由于没有工资发给工人，很多工具，电器都给工人拿走了。男人坐在轮椅上失声痛哭，他在为自己辛辛苦苦半辈子的心血而痛哭，一场车祸把他人生所有的希望都击碎了。男人在捶打着自己的残腿，没用啊！我没用啊...哭声把素芬的心都揪烂了。她蹲在男人的面前，抱着男人的头，轻轻地说：你不是还有我吗？有我就够了是不是？她注视着男人的泪眼，一颗泪珠正在往下掉。
素芬学会了缝衣服，也学会了与工厂的商家谈生意。很快地，素芬在他们住的附近租了一间百几平方的平房子，她雇请了五位工人为她做，日夜加班。一年后，素芬在广州买了一套二手几十平米的房子，这也就是素芬和男人的新婚之家。
儿子在素芬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到来，为这个不平常的家添加了很多乐趣，素芬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。每天乐哈哈的，推着老公和儿子游公园，逛街，所到之处，都留下了他们欢乐的身影。
有一天，他们一家正在在家吃饭，门外给敲得贼响。素芬打开门一看，四位中年男女气势汹汹地直冲入家中。其中一位女人一手抓住素芬的头发，一掌直扫在她的脸上，素芬脸上顿时红肿起来，五个手掌印清晰可见。婊子！不要脸！呸！
素芬一直意想的报应终于来了，她很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，她默默地抱起在惊哭的儿子。平静地对几位男女说：不关你们爸爸的事，不要责怪他，是我贱。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，我会答应你们的。
不要理他们！男人气得在轮椅上发抖。你们还记得有我这个父亲吗？早又不见你们来？我出事的时候，警察发几次消息给你们？你们想我在这里自生自灭！哈哈！现在终于记起了有爸爸哈！你们想要钱，没门！走！走！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，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在骂着他的孩子们，他随手抓起一个茶杯砸向他们。
不是，爸爸，我们还是要你的，我们回家吧，把这里的房子卖了，我们回家。男人的大儿子在小声地对着父亲说。其他几位儿女也在附和。是嘛，我们回家咯，把房子卖了吧。
男人这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，他用手指着他的孩子们，不停地在咳嗽，满脸通红。素芬赶快跑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，喂着他喝下去，男人才哎呀的一声，两行泪水流了下来。
素芬让男人的孩子们进去坐在客厅里，面对着和自己一样大的晚辈，素芬从容地和他们说着他们父亲的情况，希望得到他们的体谅。并且保证给他们一笔钱，让他们回家。
男人的孩子们回家了，男人的心事却好象多了起来，每天对着阳台唉声叹气，人也憔悴了许多。素芬问他发生了什么？他闭口不提，问多了男人就生气，素芬就不敢过问了。
日子在忙碌中度过，儿子长大了，会去帮助素芬打理生意。男人也更加老了，每当素芬推着他出去时，不认识他们的人就会说素芬真孝顺，带老父亲去逛街，说的人多 了，男人就不愿意让素芬带他出去，呆在房间里生闷气。
有一天，男人对素芬说：送我回茂名吧，我想那里的家。
素芬看着与自己共度二十几年的男人，似乎变得很陌生，她没有犹豫，很快地答应了男人的要求，并在第二天起程。
男人离开家的那天，天灰灰的，乌云密布，象要下雨。走吧！不会下雨的，男人催素芬，他像一个小孩子样，很高兴，看见熟悉的人就说，我要回家咯！我要回家咯！
男人终于回到离别二十几年的家，原来的老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，好象他们是从外星来似的，邻居们也都围着他们看。素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，一个一个地派，希望他们接纳自己，也给男人争回一口气。男人高兴地睡不着觉，通宵地和素芬聊自己的过去，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，最后不吭声了，他握着素芬的手在慢慢地变凉，眼睛大大的，一脸平静。
男人死了，他孩子们知道后，问素芬，那爸爸的钱呢？素芬拿出一封男人的亲笔信交给他们，他们才答应帮忙把父亲的后事来料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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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2-17 00: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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