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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 念 蝉
临近五月，校园里的玉兰树开花了，淡淡的香气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时，我听见了这生物之歌唱，令我愕然。
我是许久没有听过蝉鸣了，它的身影似乎在时代的浪潮中愈发模糊了。今日之蝉鸣，令我大吃一惊。走近一看，那是一只趴在玉兰树干上的乌蝉，乌青光亮，要把光阴的棱角磨平。起初是它一只，接着多起来了，歌声刚劲有力，似乎生命之音。
年少时在乡间生活，每逢春夏之际，蝉声穿越故乡的田野，响彻云霄，村庄的楝树上相思树上常常留下金黄色的蝉皮，背后的裂痕早已告知我们它已经飞越林梢，开始生命之绝唱。小时候教科书上有一首写蝉的古诗：“牧童骑黄牛，歌声振林樾。意欲捕鸣蝉，忽然闭口立。”活脱脱地写出了孩童的生活情趣，多么让人怀念。
我小时候也很喜欢捕蝉，这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：和伙伴们跑到几里路远的橡胶山林里偷来几团橡胶，放在英雄牌墨水瓶里倒进煤油，经过几天的发酵，橡胶软绵绵的，也黏乎乎，非常适合粘知了。这时找到一竿长竹，把橡胶绞在尾端，就开始同伙伴们满村地跑，看那棵树多蝉壳，就静悄悄地靠近，搜索，出手。每捕到一只，很小心翼翼地放进网兜里，把它粘住的胶水轻轻扯掉，怕它受伤。其中，在台湾相思树上最多，村头那棵枝干繁茂、蜿蜒蓬勃的老树最受我们的喜欢。父亲说，蝉也是一种动物，捕到了别伤害它，让它天天在屋里唱歌，多好。我们都小心地供养着它，给它水，晚上还让它在天井里的柚子树上打露，可是没几天，它的声音渐渐嘶哑下去，最后没了声息。我们都有些难过，把它们葬在屋后的荔枝林里，待它来年再来。
父亲那时候还没远行去做建筑工，每天起早摸黑，打理农事，有时也在山上打柴，拉到镇上买。有天天没有亮，我和弟弟起得早，准备去那棵老相思树下捕蝉，不知何时父亲也起来了，他顾不得洗把脸，把后院的木柴捆成一团，用竹篾扎好，我们问父亲爸爸你要去哪里啊？父亲说今天是圩日，这柴我得早点买多些钱，下学期阿森弟就要去读一年级了。我们点点头，跑了出去，在树下等了片刻，蝉还没起床，我看见父亲的身影从屋前缓缓地走来，他推着老铁牛，后架上扎着三捆木柴，脚步有些踉跄，我想那木柴应该很重吧。当我们找到一只青蝉时，父亲在下坡的坎下发出一声大叫，老铁牛倒在一边，父亲的腿给木柴压着，我们赶忙过去帮忙，父亲勉强站起来，重新把木柴绑好，歪歪扭扭地推着老铁牛走了，越走越远。这时候蝉声渐渐响起，愈发激烈。
而捕蝉的日子过于短暂，夏天过去了，蝉声也消逝了，连蝉也不知所踪，我后来读到法布尔的《蝉》才知道，蝉的歌唱是对生命的礼赞，是对大地的歌唱，一个月的歌唱却是在泥土里沉寂一年而成，短暂的歌声总是那样令人敬佩。我们很难想象，一个身躯瘦小的蝉，在黑暗中成长，蜕化，需要多大的勇气。
而今岁月也远去，蝉在记忆里愈发辽远了，我的父亲也在外面的工地里谋生，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年父亲推柴赶路的身影，内心黯然神伤，我们伟大的父亲，也如蝉一样，默默生活，默默付出所有的爱。尽管一生何其短暂艰辛。
在这个蝉声消逝的夏日，我似乎愈发怀念故乡的人和事了。父亲，你在故乡还好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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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6-5 10:34
楼主